临近寒假,又到了书法专业师生的访碑季。访碑是书者人生旅途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,在书法展览化时代的今天,其意义有时大于每日的书斋临池或创作,因为碑刻给我们的感受是鲜活的。在无法获观古人墨迹原作的时候,访碑无疑是观看古人法书文本的第一重要途径。
但是,访碑不能盲目,不可跟风,不能人云亦云,不能简单化,不能把访碑当成一般的旅游。要带着问题意识去访碑,学会自己给自己提出思考的问题。因为,访碑的目的,是为了解决书法创作或研究中的一些疑问或问题。比如,访六朝碑时,有很多问题就是亟待解决的,如刻与写的问题,是刻多于写还是写多于刻?是先写后刻还是工匠直接上石?是在碑上书丹还是在纸上书丹?刻的笔法是怎样的?写的笔法又是怎样的?工匠在碑刻书法创作中究竟起到什么样的作用?六朝碑刻的作者,是一般工匠还是书法家居多?当代魏碑书法创作,如何进行“用笔如刀”的笔法体验?以上仅仅是探讨刻与写的问题。再如,六朝碑中的书体演变与美学价值,更是亟须关注与研究的问题。这一问题,又可以细分为很多分问题,如单就北朝而言,北魏碑刻与曹魏、东魏、西魏、北齐、北周有什么异同?它们之间的书法风格又是如何演变的?北魏碑刻中的墓志与造像记书风有如何的不同?北魏碑刻书法中,迁都洛阳前与迁都洛阳以后有怎样的风格差异?为什么北魏多真书体,而北齐碑刻却又多隶体?再如,为什么南朝碑刻多隶体而少楷体?为什么南朝墨迹书法多真书体与行草体,而不见隶体?为什么南朝碑刻书法与墨迹书法,无论是在书体上还是在风格上,均存在较大差异?南朝碑刻与北朝碑刻有着怎样的异同与互相影响?为什么出土的东晋王羲之家族的《王兴之墓志》《谢鲲墓志》等与王羲之手札书风迥异?这些都是迄今没有解决的问题。
当然,要自己给自己提出问题,并非易事,需事先进行很多案头准备工作。首先要对所访之碑进行必要的了解,查阅相关古代书论文献,逐字逐句对古人书论进行研究与考察。有时候,梳理古代书论文献的价值要大于访碑本身,这就是进入访碑的过程,有助于我们对该碑的深入理解。要知道,古人的学识与修养、古人的眼力,是远远超乎我们想象的。而且,古人所见碑刻或拓本比我们要早,古人离原碑的时代比我们更近,越接近原碑的时代,其所见越真实客观。不过,阅读古代书论文献,不等于尽信而不惑。古代书论毕竟属于个人经验性的,难免有缺陷,甚至不同人之间的观点也互有冲突,这需要我们在阅读过程中慎加思辨,并在访碑过程中,通过对原碑的观察来予以纠正。通过访碑,如果能对古代相关书论文献提出疑问,亦是一种问题意识。此外,还应该尽量寻找有关此碑第一手的碑拓及相关题跋,并将碑拓与原碑比照,有助于训练访碑者的眼力与审美力。这些前人题跋的文字,大多未经公开发表或出版,是以前的文献材料中所没有的,因此就成了第一手的材料。如果不研究这些材料,而仅仅是走马观花地去看原碑,是不会有太多收获的。
有人以为自己只是搞创作的,把字写好就行了,不需要关注或研究这些问题。这种认识是极端错误的。这些问题不论是对研究者还是对创作者而言,都应当予以探究。如果做不到,那么访碑就是无效的。只有清楚了这些问题,才能基本掌握碑刻书法的笔法,才能对碑刻书法美学有系统的认知,在创作实践上迈出重要的一步,否则,就是不明就里地跟风或瞎写。须知,清代民国的访碑者,都不是单一的职业书家,而是金石学家、文字学家和书法家的合一,他们将访碑、写碑与研究碑融为一体,是今人学习的楷模。
(作者系文化学者、中国书法杂志社社长助理兼编辑部主任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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